007
“这有什么本质区别吗?”他问。
“有。”我的声音坚定起来,“区别在于,‘焊线疲劳’这个术语的背后,指向的是一个特定的技术失效模型,而这个模型,与贵公司之前收购的一家子公司所持有的专利壁垒紧密相关。但这个专利,贵公司法务部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它与我们这个项目的潜在关联。”
我顿了顿,看着他愈发严肃的表情,抛出了我的结论。
“如果在这里,我用了另一个词,合同的模糊性就会为未来埋下巨大的隐患。一旦我们中方母公司旗下的另一家材料公司,在未来就这项关联专利提起诉讼,根据合同文本,你们很可能会因为这个词的偏差,额外多付出上千万,甚至近亿美元的专利授权费。”
我说完,整个咖啡馆仿佛都安静了下来。
彼得森先生的表情,从最初的审视,变为惊讶,最后定格在一种深深的震惊之中。
他拿起那份文件,仔—细地、反复地看着我圈出的那个词,以及我附在后面的简短分析。
他的手指,甚至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,显示出内心的极不平静。
他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。
这五分钟里,我没有说一句话,只是安静地端起咖啡,轻轻抿了一口。
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,但我的心里,却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我知道,我已经赢了。
终于,他抬起头,那双蓝色的眼睛里,震惊已经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、带着极高赞赏和尊重的光芒。
“他们解雇你,不是因为你的能力,而是因为别的原因。”
这一次,他用的不是疑问句,而是肯定句。
他彻底明白了。
我微微一笑,将问题抛了回去。
“彼得森先生,我的价值,取决于您认为我值多少。”
我不再是被动等待审判的弃子。
从这一刻起,我成了能够定义自己价值,并且让对方心甘情愿买单的操盘手。
04
三天后,中断的会议在我的前公司——“华译通”的极力斡旋下,终于重启了。
刘伟明没有出现在会议上。
取而代之的,是公司CEO王总那张写满谦卑和歉意的脸。
当然,他也带来了新的翻译。
一个看起来刚毕业,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人。
会议开始前,我收到了彼得森先生的另一封邮件。
他邀请我以“静音观察员”的身份,进入这场会议。
他说:“江小姐,我们需要一个公正的耳朵。”
我心领神会。
我接受了邀请,我的头像,是一个小小的、黑色的方块,沉默地待在几十个亮着的头像角落里,毫不起眼。
会议开始了。
王总先是发表了一通长达十分钟的、充满悔恨的道歉,姿态放得极低,就差隔着屏幕土下座了。


